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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的再工业化和制造业复兴研究

洞察 纽约研究中心暨纽行战略及研究部

美国的制造业曾经在世界上居于最大和最强的地位;但进入80年代以后美国制造业逐渐衰落,形成了产业空心化状态。自全球金融危机以来,美国开启了再工业化和制造业复兴的历程;全球疫情则进一步加强了这一势头。这些方面的问题不仅越来越成为全球关注的焦点,也存在诸多争议和不确定性。本报告分析美国制造业衰落的真相,综合评估其优势条件及全球竞争力,前瞻性研究美国再工业化和制造业复兴的可行性,并集中探讨其中的短板和挑战,美国的应对和前景。

 一、美国制造业衰落的真相
长期以来美国的制造业一直处于衰落的过程。其主要指标有:制造业增加值在其实际GDP中占比从90年代的16%在2022年下降到11%(BEA);按绝对值计算制造业增加值仍然持续增长,但其在实际GDP增长率中贡献度年均值也从90年代 - 2009年的0.33%在2010 - 2022年下降到0.19%,并且其中最近的增长大部分是由设计、服务和软件活动推动,而不是由生产活动推动;自1997年以来由于企业关闭和初创企业增长缓慢,制造公司和工厂减少了约25%(McKinsey,2022;制造业增加值及制造业出口在世界的占比也分别从90年代的12.7%和22%在2022年下降到7.3%和16.5%(联合国工业发展组织)。

更加值得注意的是:美国虽然在08年金融危机后更强调再工业化和制造业复兴,但多方面数据显示这一效果不尽人意:从2010年以来制造业增加值和实际GDP整体增长相比处于滞后状态;其在GDP中的占比继续从12%下降到11%;并且这一比例已低于主要制造业大国德国和日本;此外制造业就业增长幅度也滞后于非农业整体(参见图1、2)。在劳动生产率方面,从二战以后直到2010年美国制造业以小时平均产出衡量的劳动生产率季度环比年化增长率平均值为2.3%,此后至今不仅下降到1.05%,并且低于非农业和非金融企业(参见图3)。

图1:美国的实际GDP及其中制造业


(指数化,2010年一季度=100)

图2:美国的制造业和非农业就业


(指数化,2010年1月=100)
 

    图3:美国的制造业、非农产业、非金融企业劳动生产率
(每小时平均产出;指数化,2012年一季度=100)
 


(资料来源:联储)

   二、美国制造业的优势条件及全球竞争力综合评估

(一)制造业的间接和衍生功能。从直接和总量数据看,美国制造业确实在衰落。但尽管制造业对美国经济的直接贡献有限,但根据麦肯锡数据,它对美国经济特别是长远发展的间接和衍生贡献度远超过其直接贡献:它在全国资本投资中占比达20%;在知识产权中占比达55%,在生产率增长中占比达35%,在出口中占比达60%,在商业研发支出中占比更是高达70% (McKinsey:“Delivering the US manufacturing renaissance”2022)。

(二)制造业的研发创新能力。在这方面美国基本上始终处于世界前5强之列。例如世界银行2022“世界发展指数”显示:2020年美国在每百万人口专利申请数量最多的前10国中排名第4;在研发投入GDP占比最高的前10国中排名第5(World Bank,2022)。据经合组织(OECD)数据,美国的研发投入在GDP中占比从1981年的2.5%上升到目前的3.5%。联合国工业发展组织(UNIDO)基于研究与开发支出与制造业增加值的比例将制造业分为中高技术、中级技术和低级技术三个类别,并以此评估主要制造业国家的技术强度,2020年美国在三个类别的排名均为第二,这也表明其制造业在广泛领域内均具有竞争力。

(三)制造业的品牌实力。波士顿咨询集团(BCG)在2022年评选出全球最具创新力的50大企业榜单中,美国占27家;在排名前10的企业中,美国占7家,并且主要是制造业。

(四)制造业的竞争力。评估一国制造业竞争力的一个主要指标是其出口制成品的能力。自2010年以来美国的制造业出口增幅虽波动较大,但其不仅维持了长期增长趋势,而且其季度环比年化增长率平均值为7.8%,高于实际GDP的2.3%。并且目前美国仍是世界第三大货物出口国,2022年主要出口产品是制成品,并且涵盖范围广泛,包括工业用品(38%)、资本货物(29%)、消费品(14%)、汽车(8%)以及食品、饲料和饮料(8%)(参见图4)。

图4:美国的制造业出口和实际GDP
(2010年一季度=100)
 


(资料来源:联储)

美国制造业竞争力还表现在其对海外投资及海外对美国的投资规模上。根据美国经济分析局(BEA)数据:截至2021年美国对外国直接投资金额达6.49万亿美元,其中制造业占比达49.3%;并且虽然这些制造业转移出美国,但高附加值的部分研发中心和管理中心仍然保留在美国。同期外国在美国直接投资的累计金额也达到4.98万亿美元,并且也集中在制造业,其占比也高达42.4%。

(五)制造业的新范式。美国制造业的发展已经超越了货物生产的传统领域,其内涵和外延均已发生了深刻的范式变化,这主要是制造业和服务业越来越互相渗透,从提供物质产品为主的产业升华为集服务、研发、设计于一体的产业,从生产领域扩展到研发、物流、市场营销、客服和产品支持的广泛领域。美国服务业中的专业、科学和技术服务板块在GDP中占比从2010年的7%上升到目前的7.9%,并且逐渐成为制造业的重要内在部分。根据美国劳工部数据,该板块在2021年雇用了约990万人;并且其就业增长率在未来可能达10.9%,高于整体就业人数的增长率5.5%。

制造业和服务业融合是制造业深化发展的必然过程。相应地评估美国制造业在国民经济中的地位和竞争力也不应再局限于传统的制造业,而需要采用更广的视角。数据显示虽然美国制造业产值占比下降,但生产性服务业增加值占比却在上升:目前美国服务业中超过一半是生产性服务,2010年以来二者之和在全部产业增加值的占比上升到50%以上诸多制造业大公司实现了由传统制造向服务型制造模式,以及从单纯产品制造商向系统集成商的转型。

三、美国再工业化和制造业复兴的可行性动态分析

美国政府和民间自08年金融危机以后即已经逐渐形成了共识:重振制造业对美国国民经济发展具有重要的长中近期意义。而过去3年的疫情和俄乌战事等对全球供应链的冲击,则进一步将这一议题提升到国家供应链安全的高度。数据显示,目前美国本国制造的商品满足其最终需求的比例是71%,低于德国的83%,日本的86%,中国的89%。进口依赖的增加使美国一些关键的制造业供应链面临更大的全球风险。美国政府和民间也进一步形成了重振制造业和重组供应链的共识目标。有考察发现超过90%的企业高管表示提高供应链的弹性水平是当务之急。

美国的再工业化和制造业复兴确实具有诸多优势条件和潜力,同时也面临巨大挑战和阻力;然而美国正在采取措施发掘潜力,应对挑战。

(一)美国制造业复兴的基础是重新调整认识和战略,而这些正在迅速发生。

1、政府及国会各党派已经形成高度一致的共识,并且已经形成国家战略。从08危机后奥巴马政府即开始寻求实现再工业化和制造业复兴目标,其后历经川普政府,再到现任拜登政府,美国政府对制造业关键作用的认识已经高度认同,不仅提出再工业化和重振制造业的国策,并且明确将制造业重新定位为带动其他领域增长的主要驱动因素及核心竞争力。这三届政府以及国会两党人士虽然在诸多议题上分歧在扩大,但在这一目标上则是难得的高度连贯和一致。这些为制造业长期复兴奠定了政策基础。

2、民间已经形成高度一致的共识。

1)美国制造业/GDP占比下降是美国经济结构调整以及制造业生产率提高的结果。全球实践表明:一国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通常会出现结构调整,并相应出现GDP中制造业占比下降,服务业占比上升。主要发达国家 - 日本、德国、英国、法国都经历了这一过程。即使是新兴制造业第一大国中国也在40多年前就开始了这一过程。美国制造业/GDP占比下降也是这一过程的结果。这也意味着美国制造业的“衰落”在很大程度上是美国政府及私有部门发展战略的主动选择。

2)制造业在全球占比下降和离岸外包则在很大程度上也是美国充分融入和利用全球产业链,特别是利用新兴市场作为劳动密集型加工者加入全球产业链的机会,促使全球产业按比较优势在国家/地区间重新分工,进一步优化自身产业结构的结果。近40多年来随着全球产业价值链“微笑曲线”的幅度加深变为“大笑曲线”(参见图5),该链上不同部分增值的差异进一步扩大,美国不失时机地抓住其中增值最高的两端 - 技术/资本密集型的研发及市场开发,保持了高端制造业,而将增值最低的中段,同时也是资源、能源消耗最大,生态环境损害最大的劳动密集型的加工、组装等外包给了新兴市场,由此迅速完成了产业升级并降低了制造业机会成本。例如苹果iPhone虽然印有“中国制造”,但在其价值链中,由美国掌控的研发、市场开发、客服占了75%,而外包给中国的组装仅占1%(MAPI,2013)。所以美国制造业在全球占比下降只能反映其总量分布减少却不涉及其构成及质量状况,而后者正是美国制造业优势所在。这意味着美国的制造业外流在很大程度上也是政府及私有部门主动从事战略调整的结果。而这也意味着美国制造业的潜力依然存在,也意味着制造业整体具有复兴的基础。

图5:全球产业价值链从微笑曲线到大笑曲线

3)在美国去工业化的过程中有一股力量来自投资者。美国制造业的主要部分掌握在大财团和跨国公司手里,从股市和资本升值的角度来看,制造业特别是其中的生产环节本大利微,投资周期长。金融资本的逐利和过度发展驱动了制造业将生产环节外包,并加剧了产业空心化过程。

这些意味着企业和投资者调整认识重新制定发展战略是振兴制造业的基础,而这些正在迅速发生。以芯片制造例。美国在全球芯片制造业的占比从1990年的38%下降到现在的10%。而这在很大程度上是美国长期参与全球芯片产业链分工,将芯片生产环节外包的结果。现在美国认识到了建立完整芯片产业链,重拾生产环节,扭转其在全球芯片制造业份额下降趋势的重要性,并且已经开启了回岸化程序。同时资本财团也在再工业化和制造业复兴中看到了新的盈利机会,并且正在重新评估对制造业的认知和战略。这些意味着民间振兴制造业的动能正在累积。

(二)制造业的未来发展大趋势和美国已经形成的优势条件高度重合,这意味着美国具备提升全球竞争力的客观条件,也意味着制造业复兴的机会大于挑战。

1、制造业服务化是制造业未来发展的大趋势。而正如前述美国在服务业特别是专业、科学和技术服务这方面具有优势条件,处于世界领先地位,这也意味着美国制造业的未来发展和全球大趋势高度一致,

2、美国始终控制着制造业环链的知识密集型高端部分,并且不断升级换代。这和制造业特别是其中现代制造业越来越具有知识密集特征的大趋势高度一致。

3、美国不仅注重基础研发并且注重将其商业化及实际应用,转化为新生产力。美国的创新与生产之间存在着本质上的内在联系,并且其研发支出的一半以上用于制造业。这和制造业发展越来越需要研发驱动的大趋势高度一致。

4、美国制造业的研发和创新具有强大的融资和资本市场运作支持。斯坦福大学的一份研究显示:在1974年至2015年期间上市的1,339家公司中,有42%可以追溯到创投资本的参与;而且自1974年以来在所有上市公司的研发支出中,有创投支持的公司所占的比例达到85%。2000年以来美国风险投资规模在20年时间内扩大了10倍,在2021年达到3,422亿美元,占据全球风险投资总规模的一半。

(三)美国制造业回岸趋势和动能正在形成

美国咨询公司科尔尼从事美国制造业回岸研究及指数制定已有10年历史。其2022年研究发现(Kearney:“America is ready for reshoring. Are you?”,2023/4):过去10年美国制造业回岸趋势发生了很大变化,目前可以非常确信地说,美国制造业回岸的时机已经成熟。在2013年其首次发布该研究之时制造业回岸趋势甚微;但此后美国企业的生产足迹缓慢回岸。同一研究显示:2022年96%美国企业CEO表示已承诺或者已实施制造业务回岸,比上一年的78%显著增加;而在已决定回岸的公司中,约三分之一表示已有部分或全部业务回岸;而与此同时表示尚未考虑回岸的占比从2021年的22%下降到4%。这意味着到2025年大约有84%曾经离岸外包的美国企业将会部分或全部回岸其制造业务。研究也发现:这种趋势的动能正在累积,而其动因是美国消费者已经愿意并习惯于为美国制造的产品支付溢价;并且消费者也更加从环境、社会与治理(ESG)方面评估和关注企业行为。同时随着自动化技术可用性的提高和成本下降,企业也更有可能通过自动化应对高技能劳动力短缺这一挑战。而美国政府的新政策也是重要的驱动因素。并且值得注意的是。并且该研究所考察的企业不仅包括健康/制药/医疗器械,计算机/电讯/电气设备等高端制造业,也包括食品与饮料,服装/纺织品,家居用品/玩具等相对传统和劳动密集型行业。更值得关注的是:许多企业领袖越来越从未来全球供应链重组的角度认知制造业回岸问题;并且认为制造业回岸既是企业重新思考如何构建和运营供应链、引领企业走向下一个10年的原因,同时也是其结果。

此外德勤(Deloitte)在2023年也考察了305名运输和制造公司高管,其中有62%已开始了回岸或近岸过程。

美国的回岸研究所(The Reshoring Institute,2023)在2023年对全国近500名美国人进行了调查,询问他们是否更喜欢购买标有“美国制造”的产品。他们愿意为这些物品支付更多费用吗?近70%的受访者表示他们更喜欢美国制造的产品。略多于83%的受访者表示,他们将为国内制造的产品多支付20%的价格。

疫情及地缘政治冲突对制造业及供应链重组的一个重要改变是缩短供应链环节。而与此相关联的另一项改变则是将生产环节尽量靠近最终销售市场。而由于美国是全球最大的消费品和工业产品最终市场,这一战略转变的顺理成章的结果就是越来越多的美国和其他经济体的制造商将生产地址选择在美国。

过去几十年来美国制造业衰落的一个重要原因是离岸化,而回岸化趋势一旦形成则意味着制造业复兴的基础条件逐渐具备。

据咨询机构回岸倡议(Reshoring Initiative)估计,2022年美国制造业回岸和外国直接投资所新增的就业岗位数为35.14万个,比2021年增加了25%;这一数字不仅创下历史新高,并且预计将继续增长。

(四)美国制造业复兴的短板和挑战,应对和前景

1、短板之一 – 产业政策不足。美国一向注重政府和民间的互动和融合,并且也有过产业政策支持。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美国崇尚的是由自由市场看不见的手调节产业发展,不主张政府过多干预,特别是直接干预。相应地政府产业政策不仅作用有限而且处于隐形状态。而过去10多年来全球特别是在中国制造业的强大竞争势头,驱使美国不仅也进一步向产业政策倾斜,而且已经越来越显性化和直接化;不仅已经形成具体可操作的政策和规划,而且已经在诸多领域显出成效。

典型案例:近期发布的《芯片与科学法案》和《通胀削减法案》不仅凸显了政府的角色,而且使得原本隐形的产业政策变得更为显性化,政府开始以产业发展为目标,对市场直接进行干预,并且也开始采取美国一向诟病他国的直接补贴方式扶持特定产业发展。无论其长期结果和价值判断如何,这至少在近中期内将使美国制造业复兴如虎添翼。

2、短板之二 -  生产环节特别是其中具有规模化并且是劳动密集型的部分严重退化,并且弥补难度大,更新周期长。

麦肯锡将制造业划分为四种主要活动类型,每种类型都有不同的关键要素投入、运营特征、投资概况和职业组合。

类型1:基于规模和标准化的活动(例如汽车零部件和金属铸造)。它更多涉及对实物资本的大量投资、工厂利用率及零件和流程标准化。它可能具有较长的供应链,可将经济影响扩展到广泛地区。

类型2:基于学习曲线的活动(例如半导体晶圆和锂离子电池生产)。它更多涉及时间、资本和工程投入,以实现指数级工艺改进。每一代连续的产品都会推动生产力提高。

类型3:基于研发和设计的活动(例如新药物生物制剂,下一代数字设备设计)。它更多利用对研究、知识产权、设计、软件和其他无形资产的大量投资来创造差异化和市场领先产品。

类型4:基于灵活和定制的活动(例如航空航天零件和医疗设备)。它越来越多地采用数字化生产技术以减少盈利所需的规模,从而可更小批量生产。这也使这类行业有可能采用定制、分布式生产、快速履行订单和售后服务的商业模式。

麦肯锡的研究发现:这些活动类型在美国的表现各异;但过去20多年美国制造业的以上四个类型在全球占比的总体趋势是:除了研发和设计类型上升了4个百分点,其他3个类型全都下降:其中规模类型下降6个百分点;灵活活动类型下降4个百分点;学习曲线类型下降11个百分点。并且其中规模类型的萎缩是美国其他类型及制造业整体在全球占比下降的关键点。因为正是这种规模化生产活动萎缩扩大了美国贸易逆差并掏空了某些产业。进而言美国虽然擅长构思新的工艺创新,但很难像他国那样形成广泛、大规模生产,而这又导致其学习曲线类型的占比下降。其中半导体行业是以上趋势特征的缩影:美国在芯片设计方面处于世界领先地位,但在生产方面特别是在生产下一代7纳米和5纳米芯片方面落后。

麦肯锡的这一研究成果对于观察美国制造业的状态及预测其未来发展具有重大价值:它确定了美国制造业的关键短板 – 具有规模化的生产能力。相应地弥补这一环节也是美国制造业复兴的关键要素。

然而在以上四个类型中,弥补规模化标准化生产环节短板的挑战也最大。根据是:虽然美国从未真正放弃对产业链全环节的掌控,并且也开始了重拾其中生产环节的过程,但由于这一环节涉及的主要是人力资源瓶颈,特别是其中的中等技术工人短缺。而美国目前的状态是:不仅劳动力供应不足,而且最缺乏的正是中等技工,这导致大量的职位空缺和寻求就业者的技能不相匹配;形成了失业率低下,但职位空缺仍然维持历史高位的结构性失衡。

然而正所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要弥补人力资源短板远不像改进政策和技术那样容易。德勤考察发现:80%的美国制造业高管认为目前存在人才短缺;到2028年由于技能不匹配导致的人才短缺可能形成240万个工作岗位空缺,使制造业损失近4,550亿美元。根据美国商会的一份报告,即使美国每个技术工人都被雇用,耐用品制造业的空缺职位仍然比能够填补这些空缺的技术工人多35%。重新培训工人以弥补不足并满足不断变化的工作需求将是一项艰巨的任务。皮尤(Pew)研究中心估计,美国的技工缺口很大,这是制造业回岸的最大挑战之一,它占了企业延迟回岸计划的原因中的70%。而根据德勤和制造研究所的一项研究,到2030年制造业技能缺口可能导致近200万个工作岗位空缺;这些工作岗位空缺造成的成本接近1万亿美元。科尔尼的研究也发现制造业回岸之路比许多公司预期的要艰难,其主要瓶颈是人力资源缺口。

美国的应对。

1)美国政府一直在采取措施改善制造业人力资源短缺问题。2008年次贷危机后,奥巴马政府即开始重提学徒制的重要性。川普政府继续加强学徒制教育投入。截止到新冠疫情爆发之前的2019年美国学徒工数量一直在持续增长。拜登政府继续大力推动,并且强调新增高端制造业职位不需要高学历,更加重视对中等技术人才的教育和培训。 

2)随着人工智能和自动化的广泛应用,弥补人力资源的短板也正在变得更可行。人工智能正在进入美国的制造业并开始工业自动化过程,许多公司正利用自动化来应对持续的劳动力短缺。疫情加速了对人工智能和自动化的投资,企业对这些新技术的准备程度正在提高。咨询公司维护世界(Maintenance  World)预计:自动化和机器人化程度提高将有助于解决劳动力短缺问题。到2024年自动化制造流程可能会增加30%。有咨询公司研究发现:到2035年美国的人工智能将推动包括制造业在内的16个行业的产出平均增长1.7%( Surplus Record,2023)。而与此同时,制造业对人力的需求也在减少。例如麦肯锡预测:到2030年体力和体力劳动在整体经济中份额将比2016年减少约27%,取而代之的是对技术和认知技能投入的增加。例如美国汽车制造商及其供应商在2022年订购的机器人比2021年增加了约40%。

科尔尼的考察结果也显示:在决定回岸的高管中,有63%已计划或已经提高了自动化程度,并将自动化作为制造业务回岸的一部分;而有些企业则建立了培训计划,以缩小工人的技能差距。

3、短板之三 – 中小企业被边缘化。制造业离岸外包对大型跨国企业是盈利机会,但诸多中小制造企业则因此被挤出供应链。特别是随着制造业的行业集中度不断提高,这使得创新能力有限,更新升级缓慢的中小企业更加难以生存。而制造业回流则有助于中小企业再次融入供应链,拓展发展空间,增强竞争力。

4、短板之四 – 制造业生产成本高。麦肯锡的研究发现:美国大企业对制造业生产地域的选择主要受利润驱动,更多考虑的是投资者预期回报和成本。出于这一考虑大公司的通常做法是抑制资本投资和工资增长,挤压供应商或将生产转移到低成本地区。实际上在基于规模的制造业类型中,美国大企业的平均回报率也高达12% - 14%,高于欧洲的7% - 9%,和亚洲的5% - 7%;而基于研发和设计的制造业类型则更有利可图,这驱使美国大公司向价值链的这一部分倾斜,并将一些利润较低的活动离岸外包。但随着其他主要经济体的劳动力成本一直在追平美国,美国制造商的成本压力在下降。特别是在考虑了生产率之后这一差距更小。目前美国的经生产率调整的单位劳动力成本与日本和德国等经合组织国家相当,而和中国的差距也在缩小(参见图6)。

图6:经生产率调整的单位劳动成本
 


(资料来源:麦肯锡,2021)

美国在生产率提升方面仍然具有空间,其工业4.0技术有可能将生产率提高40%,而生产率的提升则有助于进一步降低单位劳动成本。而制造业回岸的益处增加,弊端下降,也将进一步驱动制造业回岸。

总之美国再工业化和制造业复兴的历程不可能平坦;但就美国的内外部环境整体来看,其机会大于挑战;而挑战中的许多成分可控。进而言美国制造业的复兴也并非简单回归,而更多是在重新定位、结构调整,以及进一步深化、升级的意义上向现代制造业的过渡;是在经历了过去几十年的的肯定 - 否定之后的新一轮否定之否定,是在更高层次上的循环。
   
参考文献:
-    McKinsey:“Delivering the US manufacturing renaissance”,2022;
-    Surplus Record:“The Future of Productivity and Growth in U.S. Manufacturing”,2023/2
-    McKinsey:“Building a more competitive US manufacturing sector”,2021/4
-    McKinsey:“Rekindling US productivity for a new era”,2023/2
-    Kearney:“America is ready for reshoring. Are you?“ 2023/4
-    Natalie Johnson, Maintenance world:“The Decade of American Reshoring“,2023/1
-    The White House:“The Biden-⁠Harris Plan to Revitalize American Manufacturing and Secure Critical Supply Chains in 2022”,2022/2
-    The Economist:“America’s government is spending lavishly to revive manufacturing”,20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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